「禁錮.重拾」逝去的青春.不滅的傷痕──丁窈窕|臺南受難者人物介紹
- 郭婷瑋、鄭韶昀 核稿編輯/ 林婕琳
- Feb 26, 201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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微風徐徐,金龜樹始終靜靜地佇立在操場旁。那幅場景,凝成一幅寧靜的永恆,丁窈窕的故事,如同樹的盤根錯節,永遠地深根在南女人的心中。
丁窈窕,1927年12月21日出生於臺南,曾就讀二高女,現在的臺南女中(校址為今中山國中),是南女人的學姊。畢業後,任職臺南郵局,隨後被誣陷涉入「臺南郵電案」而遭受牢獄之災。她在獄中產下一名女嬰,最終,1956年7月24日,一顆無情子彈穿過,血色注滿了她的青春。
她的高中同學回憶,二高女時期的丁窈窕,是班上正義的化身,總為大家打抱不平。正義感使她勇於對不公不義發聲,然而,她懷抱的這股正義感,卻是當時國民黨政權亟欲撲滅的火種。
在郵電局工作的丁窈窕,與她的好友施水環關係甚好。那時,有名男子正在追求施水環,卻遭到丁窈窕反對,此人便以看禁書為由,試圖檢舉丁窈窕作為報復;可惜這人計畫失敗,因為信件在送達保安司令部前,即被丁窈窕的同事吳麗水攔截並燒毀。
隨後在「臺南郵電案」中,承辦人員為了獲得整肅匪諜的獎金,對吳麗水施以酷刑。嚴厲刑求之下,吳麗水說出了先前幫助丁窈窕燒毀告密信件一事,丁窈窕因此被構陷成匪諜、施水環也遭牽連入獄。在當時承辦人員的態度與執政者的政策之下,使更多無辜人士蒙受不明之冤。
入獄時,丁窈窕早已有孕在身,不久,她在獄中產下一名女嬰,但心裡清楚知道自己死罪難逃。某天,丁窈窕抱著女兒到醫護室打針,遇上了她的青梅竹馬郭振純,當時的郭振純,因「選舉連續參加叛亂之集會罪」等候判刑;得知丁窈窕也在保安司令部,便用刀片刮傷自己,好讓自己能趁機在醫護室中與丁窈窕見上一面。幸運地,老天眷顧,兩人終於在醫護室相遇。丁窈窕為了不讓他們倆的對話被發現,用力捏了女兒一把,讓她嚎啕大哭,掩過兩人的談話聲。
那天,丁窈窕告訴郭振純,她隔日會在放風場旁的樹下,留給他一只香菸盒,要郭振純記得去撿。隔天,郭振純果然撿到了那枚香菸盒,裡頭裝有一封訣別信及一綹頭髮。香菸盒裡的寄託,陪伴他度過了接下來漫長的牢獄生活。
1956年7月24日,一位女性軍官告訴丁窈窕她有「特別接見」,怎知,接見她的卻是人生的終點。丁窈窕以為有客來訪,抱起女兒便往外走,一到門口,軍官就將她的雙手反綁,扣上手銬,只見女兒嘶聲力竭的哭喊「我媽媽不是壞人,你們不要槍斃她!」,幾經拉扯,女兒還是被迫放開媽媽的衣角。那一天,被槍決的不只是丁窈窕,還有她的好友施水環。
1975年蔣介石去世,郭振純得到特赦,重返自由。這時他才知道,丁窈窕早在十九年前就命喪槍口。出獄後,他帶著當年在醫護室與丁窈窕的諾言回到臺南女中──這片丁窈窕生前未能再次佇足的土地,她的青春眠夢之處──將那封信及她的頭髮埋在校園裡的金龜樹下,丁窈窕的精神長眠於此,深根成長。
或許有人會質疑,當年丁窈窕所就讀的二高女,校址不是應該位於現在的中山國中嗎?是的,確實如此。但出獄後的環境早已物是人非,歷經時空流轉,難辨空間變遷──然而,埋在不同的校園又何妨?不變的是丁窈窕對南女校園的懷想、對青春的眷戀以及對自由最深的渴望。
「她像隻鳥,被槍打得粉碎。」這是丁窈窕的二姊領回妹妹的屍體後,去問觀落陰所得到的回覆。
作為「禁錮.重拾」二二八受難者介紹的最後一位,除了因為丁窈窕學姊與臺南女中的特別關係,也因為在結尾的此刻,我們希望大家看見一些事情。
那時代的壓迫無所不在,且無所不為。二二八時,對手無寸鐵的民眾;白色恐怖時,對每個「叛亂犯」的生命和其背後的家庭,國民黨政權無所不用其極,試圖鞏固不義的權力。「被槍打得粉碎」,那是我們的學姊,一位母親,一介平凡女子。我們需要看見的是,並不是每位受難者都有過轟轟烈烈的革命,也不是每位受難者都以不屈不撓的精神投入抗爭,更不是每位受難者都視國民黨如大敵──平凡的人們哪,何錯之有?卻仍遭到國民黨殘酷的迫害。但是,正因為每人都可能成為受難者,面對不正義時,我們更不應該任由冷漠蔓延;面對擅長遺忘的政府時,我們更應該緊握記憶的權利,只為防止獨裁與壓迫,再度出現在島嶼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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